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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虞论 北宋 · 吕陶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○七、《净德集》卷一五
人之心,苟可以大受,而不为外物之所夺,则天下之广,不足容也。
安閒逸乐之时,而常惧及乎败乱,则天下之物不足治也。
深居高堂,运其计数,而日获千金之利,未尝喜形于色,乃良贾也,所蓄素厚,而所享宜其博也。
和鸾中节,平趋大道,而不忘衔蹶之变,乃善御也,所向虽无虞,而所思不敢怠也。
授之一命,则慊然如不满;
禄之万钟,则泰然如已盈,必失其所守也。
千日之安,则习之以为常,一日之危,则置之而不虑,必妄其所思也。
以一心之所存,而得失所关如此,世主岂可不深穷其源而慎执其用哉!
今夫巍巍乎立斯民之上,合天下之势以成其高,役天下之能以给其用,罄天下之爱以广其惠,齐天下之长以隆其威,而乃怙然自处,若无恃乎尊崇富盛者,是人情之所难也,而圣人者不以为难。
其教化足以召万物之和,其法度足以为万世之准,其安如磐石,其固如泰山,而乃惕然自励,若不免乎忧虞敝坏者,是人情之所难也,而圣人者不以为难。
是以圣人之于天下,其视之则至轻,其待之则至重。
视之至轻,故不以天下动其心;
待之至重,故其心亦不易乎天下。
然则四海之大,不足为容,而万事之多,不足为治矣。
夫昔者尝闻尧舜之为君,当时号为至治之极,而后世有不可及之名。
乃观传记,以求夫所为然者,而见其行事,不过命官分职,以礼乐刑政为之具,举而措之,悉有条目。
窃以为尧舜之治,其迹如此而已,亦非有以大过于人者,而当时号为至治,后世不可及,则又何哉?
即而推之,盖凡所谓人情之所难者,其心举能为之焉耳。
且尧自唐侯而升天子,舜以匹夫而有天下,向也处乎一国,耕于畎亩之中,今也居乎四海之上,享有生民之奉,如固有之,而未尝少怵焉。
是以土阶三尺,茅茨不剪,饭土塯、啜水而谓之中礼。
九男二女,百官牛羊,仓廪之盛,而忧不见爱于父母,彼岂以天下动其心哉?
以钦明文思、温恭允塞之德,临可封之民,成无为之功,而兢兢然日行其道,以天下为忧,而不以位为乐耳。
与其臣下相与谋议,则吁俞训饬,尽夫君臣之义,抑又作歌以戒,以示奉若天命,顺时慎徽,安不忘危之意。
彼岂以其心易乎天下哉!
尧舜之所以冠百王而为人主之师者,不在其外,而在其中也。
孟子曰:「服尧之服,行尧之行,是尧而已」。
又曰:「舜何人也,予何人也」!
夫既有二帝之资,行之而至,孰谓不可乎?
止观辅行传弘决助览后序 北宋 · 释慎徽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一三六
吾祖智者三部之教,其旨深远,其辞浩博,苟非识洞天人,智该今古,未易探其所蕴矣。
余自游学丹丘,每闻𢳛庵法师年弥高而德弥邵,智识明远,得心传独到之学,常造古人超轶处。
虽间世名闻之士,往往莫能肩其右。
观其为人,好学不厌,乐教不倦,仁智两全,而世所希有。
夙夜匪懈,陶成晚进,使人人皆归模范之中,设心可谓至矣。
师犹以为未也,其于讲训之外,笺三部之文,疑者辨之,晦者彰之,使吾祖之教若青天白日,人皆知其清明,凤凰芝草,人皆知其为瑞,辅翼吾教,岂小辅哉。
故《止观》四卷,名为《助览》。
余晚还故里,师亦圆寂,每恐埋没斯文,常形寤寐,偶因潘处士首语此集有补于世,勉之镂板流行,处士跃然而从,乃曰:「非敢规锥刀之利,盖欲便乎学者抄写之劳,抑亦广布法师之教矣」。
余嘉其志,故附书于天台白莲草首座,以求稿本。
章师喜成人之美,乐扬人之善,每以弘道为心,览余之书,即叩依阇梨
然依公乃法师之裔,非特喜余之书,乐与其本,亦将答先师之恩也。
噫!
法师之教永传不朽,而名振千古,自今日始矣。
余睹斯文,喜不自胜,辄为之序,以继其后焉。
时政和四年二月日,永嘉横阳禅林住持传教沙门慎徽序。
按:《止观辅行传弘决助览》卷末,续藏经第二编第四套第三册第二八三页。
灵隐佛海禅师远公塔铭淳熙五年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九五、《省斋文稿》卷四○、《西湖志》卷二六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师姓彭氏,名慧远眉山人
先世业儒,父宁,母宋氏。
师年十三,因其兄从释氏,问曰:「欲何为乎」?
兄曰:「求解脱耳」。
师曰:「然则我亦可为也,愿与兄偕」。
父母许之。
药师院僧宗辩,间质所疑,辩察其异,语之曰:「吾不用你侍奉也,其往参丛林,度有成而归,吾犹未老也」。
即祝发走成都,习经论学于大慈寺
留四年,乃游诸方,叩请甚众。
复还峨嵋灵岩寺,依黄龙南公之孙徽禅师
两岁,若有所悟,徽可之,翼日即告行,同志挽留不听,曰:「师以为可,而吾终未释然也」。
圜悟勤禅师成都昭觉,造焉。
一日,圜悟普说,师豁然有得,仆于众中,众掖起之,乃曰:「吾梦觉矣」。
至暮,与圜悟问答无滞。
圜悟大喜,以偈赠师,有「奋铁舌,转关捩」之语,众目为「铁舌」,自此机锋峻发,率常屈其上首。
绍兴乙卯春,眉守延居象耳山,不赴。
是岁,圜悟去世,叹曰:「哲人云亡,继之者谁乎」?
乃扁舟下峡。
初抵淮南,住龙蟠山寿圣寺,一年迁琅琊山开化,又移婺之普济
侍郎苏伯克一代耆德,日与师谈论。
俄徙衢之定业,时妙喜杲公梅州,有传师偈颂往者,妙喜骇曰:「老师暮年有子如此耶」?
因以书寄法衣。
逮其归,相遇甚欢,妙喜极口称誉之,自是人益归重。
俄徙光孝,阅十年,安定郡赵表之侍郎曾天猷俱为世外交。
后过南岳,住南台,有龙玉琏、方广行皆月庵高弟,道行湖湘,窃相谓曰:「此间壁立万仞,远将何所置足乎」?
及闻其议论超诣,始大叹服。
琏率其属环拜曰:「此膝不屈于人久矣」。
未几过天台,历住护国、国清、鸿福三寺。
乾道丁亥沈尚书德和平江,以虎丘比不得人,力邀师。
至则接物无倦,户外屦满,缁素悦服,名达阙下。
五年,有诏住高亭山崇先寺
六年遂开堂于灵隐赐号佛海禅师
惟圣上神曜得道,虚心应物,屡召师入内相与问答,而其道益尊。
明年夏,有日本僧觉阿通天台教乘,颇工书,能道诸国语。
初来谒师,气甚锐,师徐以禅宗晓之。
觉阿留三年,作《投机五颂》而去。
他日,因海商附其国园城寺主者觉忠诗书来谢,其为远人所敬如此。
淳熙二年闰九月旦,师上堂说偈,言数十句,末云:「相唤相呼归去来,上元定正月半」。
都下喧传而疑之。
师有弟晓林亦出家,且得法于师,方住国清,至是招以来,若有所属。
明年感微疾,果以上元安坐而化,龛留十日,颜色不变。
是月二十五日葬乌峰之塔,寿七十四,僧腊五十九,后事实林主之。
传其道又有了宣、齐己、了乘、师玉、元靖、绍鸿、如本、尼法真,皆住大刹云。
某始识师于虎丘,晚乃见之灵隐,爱其辩而有宗,峻而能通,故乐与之语。
师既葬,而林数以铭为请,且曰:「吾师遗言也」。
久之,乃为铭曰:
禅有顿门,无言为
世或待喻,假言以通。
惟其善鸣,譬之雷风。
言而非言,以开群聋。
猗与远师,心传大雄。
如应响谷,如待问钟。
既得其承,龙象影从。
明诏再锡,又彰其逢。
发明正宗,摧折妄庸。
法席屡迁,道契九重。
于古有光,为誉益崇。
顺缘而归,自昔所同。
明月摄影,浮云无踪。
我为铭诗,刻画太空。
如彼戏论,记其初终。
叶成甫 北宋 · 郑侠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七九、《西塘集》卷五
侠以清酌庶馐,香茶饼果,束帛缗钱之奠,敬祭于成甫长官之灵,而言曰:舜之所以涖天下,曰慎徽五典。
而五典之说,曰父子有亲,君臣有议,夫妇有别,长幼有序,朋友有信。
盖抱阴阳之冲,与万物相出没于覆载之间,而有以自别于禽兽,五者而已。
父子不亲,君臣不义,夫妇无别,长幼失序,然而天下不乱,不相率而为夷狄者,未之有也。
而朋友之信,实配四者以为常。
其在《诗》曰:「相彼鸟矣,犹求友声。
矧伊人矣,不求友生」。
棠棣》以燕兄弟,亦曰:「丧乱既平,既安且宁。
虽有兄弟,不如友生」。
而卒之曰:「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。
兄弟既翕,和乐且湛」。
作诗者之意,以为兄弟妻子之际,能如此其和者,由其有朋友之益也。
今夫士之所以立身行道之本,自事亲始,而事亲不悦,不信于友也。
悦亲有道,不诚乎善,不悦于亲也。
是诚于为善,而有以悦其亲者,又以有朋友之责也。
然则,父子之亲,君臣之义,夫妇之别,长幼之序,未尝不出于朋友辅己以正。
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未有不须友以成者。
兄弟以怡怡于内,朋友以切偲于外。
入有兄弟,出有朋友,此恩义之所以至,人道之所以成。
故仁义礼智,而载之以信,曰五常。
父子、君臣、夫妇、长幼而载之以朋友,曰五典。
兄弟以急难,朋友以燕安;
朋友以树道,兄弟以禦侮。
朋友者,吾之陪兄陪弟也。
故十年以长,则兄事之;
谓我兄者,吾斯弟之矣。
《礼》曰:「贵贵,为其近于君也;
贵老,为其近于亲也;
敬长,为其近于兄也;
慈幼,为其近于子也」。
是故谓父之兄弟曰伯父、叔父,谓母之姊妹曰从母,而伯父、叔父之妻亦曰母,谓伯叔之兄弟曰从父兄弟,谓姑之子曰内兄弟,谓舅之子曰外兄弟,姨之子曰从母兄弟。
古之人如此者,非有所薄于父母而均其敬于诸父诸母;
非有降于兄弟,而均其爱于诸兄诸弟也,为其近之也。
故敬诸父诸母,谓其近于父母也;
爱诸兄弟者,为其近于兄弟也。
古之人厚矣。
以谓于所厚者而止为未足,故近之者亦厚焉,乃所以致其为厚也。
今之人,于其所厚者或薄焉;
于所厚者薄,则无所不薄矣。
然则,敬爱之道,在所推而已。
敬诸父诸母,为其近于父母,则敬父之执者,为其近于诸父也。
爱诸兄诸弟,为其近于兄弟,则笃于朋友者,谓其近于诸兄诸弟也。
而相视若道路,然非薄于亲者不为也。
《曲礼》曰:「见父之执,不谓之进,不敢进;
不谓之退,不敢退;
不问,不敢对:此孝子之行也」。
然则,于父之执不敬者,可谓之不孝矣。
孔子曰:「兄弟,吾哭诸庙;
父之友,吾哭诸庙门之外;
师,吾哭诸寝门之外」。
曾子曰:「朋友之墓有宿草,而后不哭焉」。
孔子于朋友死而无所归者,曰:「于我殡」。
古之人,其于朋友之际如此。
以所哭之内外,知父之友于己之友,又有间焉。
所谓僚友、执友者,其名殊而实不异也。
何则?
位非相统,涖则所与。
并肩以出入公府,同力以夙夜王事,危难同忧,安易同乐,疾病相扶持,有无相赒恤,其义不重乎?
而相视若道路,非薄于君者,不为也。
然则,相与于乡党者,朋友也,而厚焉,厚吾友,所以厚吾亲也。
相与于朝廷者,朋友也,而厚焉,厚吾友,所以厚吾君也。
于父为友,而子又曰友,是父子并行也。
成甫于吾父为僚,则成甫于某,不曰吾同僚之子乎?
此所以成甫于某,为一岁之长,而某以丈事成甫,无疑也。
古之教者,举一隅不以三隅反,则不复也。
于父之执则敬,而于执之妻不敬,其可谓敬父执乎?
此所以谓十一县君为叔母,无疑也。
谓舅姑从母之子兄弟姊妹,则父之友,其子不曰兄弟姊妹乎?
此所以谓成甫子曰弟,谓女曰妹,无疑也。
故谓成甫丈者,为成甫之近于吾诸从伯、叔父也。
谓十一县君叔母者,为十一县君之近于吾之从叔母也。
谓子曰弟,女曰妹,为其近于吾诸弟、诸妹也。
是以拜伏祗惕,不敢以戏豫。
若在所友,而不敢以友友成甫者如此。
而人之不知者,以某于成甫何求,而不知吾所以区区者,凡以致厚吾亲而已。
成甫其以为然乎?
成甫之疾,某弗家以奔走。
医药扶持,营疗百为,而卒不克救。
不敢自以为无罪,诚以有所不能致,不得不为未足也。
岂公正慈惠,忠厚明恕,真古所谓恺悌君子者?
而上下左右,当阴有辅相,独不肖为当致力乎?
仁则寿,不仁则夭;
君子常福,小人常祸,果何谓乎?
呜呼成甫
司命者如可见,可以与之舌辨,尚当为成甫直此。
抑古之人以为各有所职,而不相治者?
谓仁义忠信,我所职也;
而吉凶祸福,物有司之。
仁则寿,不仁则夭;
君子常福,小人常祸。
顺此,则彼得之;
反此,则彼失之。
得失在彼,吾无预焉。
是故,置之于无可奈何曰命。
而游方之外,或至临柩而歌。
成甫之亡,独不得不潸然出涕者,以成甫有子夭丧,而五女皆幼,未识事。
成甫奄忽化去,叔母独力,如五女何?
尚赖谦甫曲江,寄柩报慈,请叔母挈五女,含哀以趋。
谦甫,急所依也。
人之大事,莫大于嗣息,叔母遗腹出此月,其必贵子。
曲江之行,今日登舟。
来日告违,晚遂启途。
盖欲叔母早到谦甫治所,妯娌相倚,产卧中有人照顾也。
成甫有灵,力当辅相,使舟航平宁,无风波惊恐之虞,旬日达韶。
所须合药,一如所教。
樽酒盘肴,祗用纳约,成甫其尚飨。
问三代两汉晋唐治体所尚 南宋 · 杨万里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四四、《诚斋策问》卷下
用兵无一定之机,弈棋无一定之算,为治无一定之法。
兵机一定者其兵必败,弈算一定者其弈必穷,治法一定者其治必弊。
盖天下之事常贵于通,而恶于拘,天下之弊常生于偏,而杜于全。
苟为治而立一定之法,其势必至于拘而不通,其法必至于偏而不全。
上有所市,则下之人且将争趋奔走,源而海之,丘而山之,其弊有不可胜言矣。
愚尝读《尧典》之书,而观有唐之治,读《舜典》之书,而观有虞之治,窃见其万邦协和、百姓昭明而已,窃见其五教敬敷、五典慎徽而已,窃见其比屋可封、黎民敏德而已,初不闻其所定者何尚也,又不闻其所尚者何法也。
当时民风国俗,浑沦全粹,大抵如良金美玉,人皆宝之,而不知其所以宝,如谷粟桑麻,人皆用之,而不知其所以用,曾何尚之可名,而弊之可指哉?
此无他,为治之法未尝定于一偏故耳。
及读太史公之《史记》,考周公之治鲁,尚齿而亲亲,是以鲁人厚宗睦族,循循于礼法;
太公之治齐,尚贤而尊尊,是以齐俗慕义向风,相矜于名节。
此其为治非不善,奈何传之末年,鲁弊浸弱,奔命于齐晋之侵,而不能以自振;
齐弊浸弱,掣肘于崔、田之难,而不能以自免。
当其盛时,民风国俗如阳和一布,千花百卉皆足以增胜概于林囿;
而其衰也,又类秋风之陨箨,孑然无复遗矣。
此无他,为治之法倚于一偏,而不通于变,故其弊必至于此,无足怪也。
愚尝举是以应明有司之问,则诸儒言三代所尚者,斯有以绳其缪;
而汉晋以来所尚又不同者,皆有以鉴其失矣。
请为执事一一言之。
夏之有天下也,行尧之道,其民醇,其事简,其风声气习虽有似于忠,然非夏之君专尚忠以化之也。
今观其饮食之菲,宫室之卑,不谓之质可乎?
礼乐之著,文命之敷,不谓之文可乎?
商之有天下也,缵禹之服,其民犹醇,其事尚简,其风声气习虽有似于质,然非商之君专尚质以化之也。
今观其检身若不及,不谓之忠可乎?
稽于法度,不谓之文可乎?
至于有周之君,淳朴浇散,巧伪萌生,当时著作之盛、庶事之备,虽有似于文,然又岂周之君专尚文以化之哉?
观诗人称其忠厚以成其福禄,则亦所谓忠也;
《记》言其陶匏以祀上帝,则亦所谓质也。
呜呼,三代之政未尝胶于一曲如此,而戴圣、迁、董之徒乃始倡为忠、质、文之说,列其全而偏之,岂有不亏于三代之治体乎?
此诸儒言三代所尚,愚所以欲绳其缪也。
西汉之兴垂三百年,所尚者经术,如平当以《禹贡》行河,隽不疑以《春秋》决狱,通经而明先王之道者有之,儒术而润饰吏治者有之,经术所裨,亦云多矣;
然其弊也,托儒为奸,引经惑主,流而为阿谀,兹非其病欤?
东汉之兴垂三百年,所尚者名节,如严陵崇高蹈之风,耿恭苏武之节,激恭俭以耻威权,励廉隅以振贵势,名节所助,亦云多矣;
然其弊也,舍生取义,视死如归,流而为苦节,兹非其病欤?
晋以清虚为尚,摆脱世故而逍遥物外,似亦美矣;
至于隳废职业,如嵇康、阮籍辈,吾不知其奚补于国家。
唐以词章为尚,吟风啸月,絺章绘句,似亦美矣;
至于浮藻浅露,如王、杨、卢、骆辈,吾不知其何关于治乱。
呜呼,两汉、晋、唐,其所好尚大抵若此,则当时继统之君,如宣帝之杂霸,虽非同尚于经术,章帝之长者,虽非同尚于名节,豪杰之士如祖冲之夙夜王家,虽不溺于清谈,李德裕之不置《文选》,虽不靡于词章,然一齐之语,其何有于众楚之咻?
是时,上之所好,下之所习,莫不自以为一定之计,无以易此,而晚节末路,并趋于失,回视三代之纯全,不啻天冠地履之辽绝,则其孰是孰非,相与矛盾,要皆置之,无足道焉可也。
此两汉、晋、唐之君各有所尚,愚则所以欲鉴其失也。
呜呼,不有所短,奚以见所长?
不有所劣,奚以见所优?
不有两汉、晋、唐,奚以见三代忠、质、文非三代之所专尚乎?
惜乎世之议者考之不详,乃谓治天下者不可不定其所尚;
所尚一定,至于千百年之远而不变,夫然后民皆习熟于耳目,而后天下可治。
殊不知圣人之于天下,治之而不示之以治之之方,化之而不示之以化之之迹,使斯民日用而不知,故其弊亦无由而生。
借使必欲人知吾之所尚有在于此,则天下之人皆得以循其迹而滋其弊矣,有天下者可不考论其故哉?
恭惟国家相承,重熙累洽,远迈前古,而为治之道初未尝倚于一偏。
是故谓之忠而不止于忠,谓之质而不止于质,谓之文而不止于文。
西汉之经术,而不至于阿谀;
东汉之名节,而不至于矫激。
治心修身,无晋室清虚之弊;
砥砺名节,无李唐词章之失。
二百年来,教化兴行,风俗醇厚,民生其间,如飞潜动植,鼓舞生养于太虚之中,自形自色,自智自力,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。
执事方俾诸生稽古验今,推其所尚,并论士大夫所以力行而仰赴之者,顾愚管蠡之见,安敢妄议天地之纯全乎?
愚尝闻之,三子之制行,伯夷以清,下惠以和,伊尹以任。
清之弊至于绝物遗世,和之弊至于同流合污,任之弊至于扬己取名,皆非所谓中行也。
若夫孔子可以仕则仕,可以止则止,兼三子之大成而一之,故其道无时而不可行,亦无人而不可用。
达巷党人称其博学而无所成名,非以其道之无所偏欤?
今我主上道全德备,仁藏用显,兹诚达而在上之孔子也。
必欲窥其治道之所尚,愿借孟子集大成之说以为献,不识执事然之否?
宋居士王君墓志铭绍圣三年十二月 北宋 · 刘弇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五六○、《龙云集》卷三一
绍圣三年夏五月二十九日居士王君以疾终于其家之正寝。
既卒哭矣,其孤廷彦书谓弇曰:「天以衅祸酷吾家,诸孤置弗谴而钟吾考。
吾人虽相与抽摧殒泯,顾万万无益逝者,独求世之名能文者志铭墓傍,尚裨信且有考,此其为终天慰何限。
敢状以告」。
弇于王氏,实元丰同年进士,又尝获拜居士君,则所以款识之,是无易我者。
太原之王,系自仙人子晋,其后显者间出,有以户部侍郎终郭周时曰朴者,于君为五世祖。
宋有天下,侍郎之支子始徙江西之庐陵,遂为庐陵人
君讳九畴,字建中
曾大父谏,大父邈,考尧,逮君四世不仕,而君尤以隐德高乡闾。
方尚少,资警敏已如成人。
加壮,而端毅沉默,雅不喜饰,平居退然,若不预事,及事至求辨,揣机括,立发取无负,类智数者,而不恃也。
事亲以孝闻,母夫人属疾弥年,医药护视,未尝辄去左右,至废寝与食,迄其终,无少衰者。
皇考之丧,会君在道,及讣闻,一恸几绝,其后尝以为终身之戚。
时号慕,邻里为之感动。
先是朝士恩他姓子以后己者,加长矣,晚更得子,则寖欲夺爱斥之,取谋于君,君曰:「恩之诚若妨嫡正,使不为嫡妨,则是子去将焉适?
奈何忽欲为忍人事耶」?
朝士愧而止,闻者义之。
尝浮洞庭,会大暴风,人有以舟垫湖波中,丐援溺声甚力,更数舟皆夺气𥈭眙,自脱引去,独君奚危赴急,视翻涛若平地。
或止之曰:「俱死无益」。
君曰:「使我援彼而死,亦命也」。
赖以获免者数人。
其仁心类如此。
始君颇亦有志书史间,晚为生事夺去,绪业不卒,而一时交游皆君子长者,遂以问学启训诸子,至躬自督约。
尝曰:「吾其斥大门闾,须吾儿车盖容入耳。
他非所冀也」。
宣义登第,君益得放任家事,一以委能子,时时从释老之高躅者,遗累捐缚,等夷死生,要使身世无毫发恨。
急人之病如救灾灼,里之争辨者不以干吏,而以不得直于君为慊。
初,君不嗜酒,然客尝满门,人人皆得其欢。
嗟夫,虽古所谓仕焉而已归教其乡里者,亦无以加此。
寿七十有五,娶萧氏,子男三人:曰廷坚;
曰廷彦,宣义郎、知江州湖口县事;
廷老,有文学,累举。
女二人,适吕仲元、孙慎徽
孙男七人,孙女二人,皆幼。
十二月庚申葬于儒行乡仙桂里三合之原。
铭曰:
前乎此流泽则长,后乎此益阐以光。
有考者德,而斯允斯臧。
奕奕斯阡,既协吉良。
有徵者,是为王姓妥安之藏。
洪范1077年 北宋 · 曾巩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二五六、《元丰类稿》卷一○、《曾文定公集》卷一 创作地点:福建省福州市
「惟十有三祀,王访于箕子
王乃言曰:『呜呼!
箕子
惟天阴骘下民,相协厥居,我不知其彝伦攸叙』。
箕子乃言曰:『我闻在昔,鲧堙洪水,汩陈其五行,帝乃震怒,不畀洪范九畴,彝伦攸斁,鲧则殛死。
禹乃嗣兴,天乃锡禹洪范九畴,彝伦攸叙』」。
何也?
武王叹而谓箕子:「天不言而默定下民相助协顺其所居。
居,谓所以安者也。
而我不知其常理所次叙」。
箕子乃言:「我闻在昔,鲧之治水也,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
故上帝震怒,不与之以洪范九畴,而常理所以败,鲧则殛死,及禹继而起,天乃与之以洪范九畴,而常理所以叙」。
盖水之性润下,而其为利害也尤甚。
故鲧之治水也堙之,则失其性,而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
及禹之治水也导之,则得其性,而至于常伦所以叙。
常伦之叙者,则舜称禹「地平天成,六府三事允治,万世永赖,时乃功」也。
其曰「天乃锡禹洪范九畴」,盖《易》亦曰「洛出书」,然而世或以为不然。
原其说之所以如此者,以非其耳目之所习见也。
天地之大,万物之众,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变之不可尽也。
人之耳目之所及,亦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不能远也。
彼以非其所习见,则果于以为不然,是以天地万物之变为可尽于耳目之所及,亦可谓过矣。
为是说者,不独蔽于洪范之锡禹,至凤凰、麒麟、玄鸟、生民之见于经者,亦且以为不然,执小而量大,用一而齐万,信臆决而疑经,不知其不可,亦可谓惑矣。
五行五者,行乎三材万物之间也,故「初一曰五行」。
其在人为五事,故「次二曰敬用五事」。
五事敬则身修矣,身修然后可以出政,故「次三曰农用八政」。
政必协天时,故「次四曰协用五纪」。
修身出政协天时,不可以不有常也,常者大中而已矣,故「次五曰建用皇极」。
立中以为常,而未能适变,则犹之执一也,故「次六曰乂用三德」。
三德所以适变,而人治极矣,极人治而不敢绝天下之疑,故「次七曰明用稽疑」。
稽疑者,尽之于人神也,人治而通于神明者尽,然犹未敢以自信也,必考己之得失于天,故「次八曰念用庶徵」。
徵有休咎,则得失之应于天者可知矣,犹以为未尽也,故「次九曰向用五福,威用六极」。
福极之在民者,皆吾所以致之,故又以考己之得失于民也。
敬,本诸心而见诸外,故五事曰敬用。
用其厚者,固治人之道也,故八政曰农用。
农,厚也。
天时协,则人事得,故五纪曰协用。
谨其常,则中不可不立也,故皇极曰建用。
建,立也。
乂者所以救其过、持其常也,故三德曰乂用。
明则疑释,故稽疑曰明用。
庶徵之见于天,不可以不念,故庶徵曰念用。
福之在于民,则宜向之,故五福曰向用。
极之在于民,则宜畏之,故六极曰威用。
威,畏也。
凡此者,皆人君之道,其言不可杂,而其序不可乱也。
推其为类则有九,要其始终则犹之一言而已也。
学者知此,则可以知《洪范》矣。
「一、五行:曰水,曰火,曰木,曰金,曰土。
水曰润下,火曰炎上,木曰曲直,金曰从革,土爰稼穑。
润下作咸,炎上作苦,曲直作酸,从革作辛,稼穑作甘」。
何也?
盖爰者,于也。
润下炎上者,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也。
曲直从革者,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。
于之稼穑而不及其他者,于之稼穑亦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,不及其他者,莫大乎于之稼穑也。
夫润下炎上,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。
然水导之则行,潴之则聚,火燃之则炽,宿之则壮,则其所化亦未尝不因之于人也。
或曲直之,或从革之,或稼穑之,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。
然可以曲直,可以从革,可以稼穑,则其所性亦未尝不成之于天也。
所谓天不人不因,人不天不成者也。
其文所以不同者,非固相反,所以互相明而欲学者之自得之也。
润下者水也,故水曰润下。
炎上者火也,故火曰炎上。
木金亦然。
惟稼穑则非土也,故言其于之稼穑而已者,辞不得不然也。
又言润下所以起咸,炎上所以起苦,曲直所以起酸,从革所以起辛,稼穑所以起甘者,凡为味五,或言其性,或言其化,或言其味者,皆养人之所最大者也,非养人之所最大者,则不言,此所以为要言也。
《虞书》:禹告舜曰政在养民,而陈养民之事,则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,与此意同也。
「二、五事:曰貌、曰言,曰视,曰听,曰思。
貌曰恭,言曰从,视曰明,听曰聪,思曰睿。
恭作肃,从作乂,明作哲,聪作谋,睿作圣」。
何也?
盖自外而言之,则貌外于言。
自内而言之,则听内于视。
自貌言视听而言之,则思所以为主于内,故曰貌,曰言,曰视,曰听,曰思。
弥远者弥外,弥近者弥内,此其所以为次叙也。
五者,思所以为主于内,而用四事于外者也。
至于四者,则皆自为用而不相因
故貌不恭者不害于言从,视不明者不害于听聪,非貌恭言从然后能哲,能哲然后能谋,能谋然后能思,而至于圣也。
曰思曰睿,睿作圣者,盖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,圣者人之极也。
孟子曰:人之性或相倍蓰而无算者,不能尽其材,不能尽其材者,弗思耳矣。
盖思之于人也如此。
然而或曰「不思而得」,何也?
盖人有自诚明者,不思而得,尧舜性之是也。
所谓诚者,天之道也。
有自明诚者,思之弗得弗措也,汤武身之是也。
所谓思诚者,人之道也。
然而尧舜汤武之德及其至,皆足以动容周旋中礼,则身之者终亦不思而得之也。
尧舜性之矣,然尧之德曰聪明文思,盖尧之所以与人同者法也,则性之者亦未尝不思也,故曰诚则明矣,明则诚矣。
而性之身之者及其成,孟子皆以谓盛德之至也。
箕子言思所以作圣,孟子言弗思故相倍蓰而无算,其所言者皆法也。
曰视曰明、明作哲、听曰聪、聪作谋者,视之明,无所不照,所以作哲;
听之聪,无所不闻,所以作谋也。
人之于视听,有能察于闾巷之间、米盐之细,而不知蔽于堂阼之上、治乱之几者,用其聪明于小且近,故不能无蔽于大且远也。
古之人知其如此,故前旒蔽明,黈纩塞聪,又以作聪明为戒。
夫如是者,非涂其耳目也,亦不用之于小且近而已矣,所以养其聪明也。
养其聪明者,故将用之于大且远。
夫天下至广,不可以家至户察,而能用其聪明于大且远者,盖得其要也。
昔舜治天下,以诸侯百官,而总之以四岳,舜于视听,欲无蔽于诸侯百官,则询于四岳,欲无蔽于四岳,则辟四门,欲无蔽于四门,则明四目,达四聪。
夫然故舜在士民之上,非家至户察而能立于无蔽之地,得其要而已矣。
其曰明四目、达四聪者,舜不自任其视听,而因人之视听以为聪明也。
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,固君道也。
非君道独然也,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,固天道也。
故曰「天聪明,自我民聪明」,又曰「惟天聪明,惟圣时宪」。
舜于聪明,下尽人,上参天,斯其所以为舜也。
舜之时,至治之极也,人岂有欺舜者哉?
舜于待人,亦岂疑其欺己也?
然而访问反复,相参以考察,又推之于四面,若唯恐不能无所蔽者,盖君天下之体,固不得不立于无蔽之地也。
立于无蔽之地者,其于视听如此,亦不用之于小且近矣。
夫然故蔽明塞聪,而天下之情可坐而尽也。
言曰从、从作乂者,《易》曰:「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;
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」。
则言之要为可从而已也。
言为可从也,则其施于用,治道之所由出也。
古之君人者知其如此,故其戒曰:「慎乃出令,令出惟行,弗惟反」。
又曰:「其惟不言,言乃雍」。
而舜以命龙亦曰:「夙夜出纳朕命,惟允」。
言之不可违如此也。
貌曰恭、恭作肃者,孟子曰:「今夫蹶者趋者,是气也,而反动其心」。
故曰「持其志,无暴其气」。
盖威仪动作见于外者无不恭,则生于心者无不肃也。
传曰,人受天地之中以生,所谓命也;
礼义威仪之则,所以定命也。
颜渊问仁,孔子告之以视听言动以礼。
而卫之君子所以称仁者,亦曰「威仪棣棣,不可选也」。
貌之不可慢如此也。
存其思,养其聪明,而不失之于言貌,故尧之德曰聪明文思。
言貌者,盖尧之所谓文,则虽尧之圣,未有不先于谨五事也。
「三、八政:曰食,曰货,曰祀,曰司空,曰司徒,曰司寇,曰宾,曰师」。
曰食、曰货、曰祀、曰宾、曰师,称其事者,达乎下也。
司空、曰司徒、曰司寇,称其官者,任乎上也。
人道莫急于养生,莫大于事死,莫重于安土,故曰食,曰货,曰祀,曰司空
孟子以使民养生送死无憾为王道之始,此四者所以不得不先也。
使民足于养生送死之具,然后教之,教之不率,然后刑之,故曰司徒,曰司寇,此彝伦之序也。
其教之也,固又有叙可得而考者。
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必始于知至意诚,心正然后身修,身修然后国家天下治。
以是为大学之道,百王莫不同然。
而见于经者,莫详于尧。
盖聪明文思,尧之得于其心者也。
克明俊德,有诸心,故能求诸身也。
以亲九族,九族既睦,有诸身,故能求诸家也。
平章百姓,百姓昭明,有诸家,故能求诸国也。
协和万邦,黎民于变时雍,有诸国,故能求诸天下也。
积于其心以至于身修,此尧之所以先觉,非求之于外也;
积于其家以至于天下治,此尧之所以觉斯民,非强之于耳目也。
夫然,故尧之治何为也哉?
民之从之也,岂识其所以从之者哉?
此先王之化也。
然以是为无法,立司徒之官以教之者法也。
教之者,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而已也。
养之于学,所以使之讲明;
文之以礼乐,所以使之服习,皆教之之具也。
使之讲明者,所以达上之所为,使之服习者,所以顺上之所为,所谓效之也。
上之所有,故下得而效之,未有上之所无,下得而效之也。
当尧之时,万邦黎民之所效者,尧之百官;
百官之所效者,尧之九族;
九族之所效者,尧之身。
而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者,舜为司徒也。
舜于其官,则又慎徽五典,身先之也。
然后至于五典克从,民效之也。
及舜之时,舜之导民者固有素矣。
然水害之后,其命契为司徒,则犹曰:「百姓不亲,五品不逊。
敬敷五教,在宽」。
盖忧民之不亲,而念其不顺上之化,命之以布其教,而终戒之以在宽,岂迫蹴之也哉?
其上下之际,导民者如此,此先王之教也。
为之命令,为之典章,为之官守,以致于民,此先王之政也。
盖化者所以觉之也,教者所以导之也,政者所以率之也。
觉之无可言,未有可以导之者也;
导之无可言,未有可以率之者也;
而况于率之无可言,而欲一断之以刑乎?
孟子曰:「徒善不足以为政,徒法不能以自行」。
其所谓善,觉之者也;
其所谓法,导之者也;
其所谓政,率之者也。
其相须以成,未有去其一而可以言王道之备者也。
先王之养民而迪之以教化,如此其详且尽矣,而民犹有不率者,故不得不加之以刑。
加之以刑者,非可已而不已也。
然先王之刑,固又有叙矣,民之有罪也,必察焉,眚也,过也,非终也,虽厥罪大,未加之以刑也。
民之有罪也,必察焉,非眚也,非过也,终也,其养之有所不足,其教之有所不至,则必责己而恕人。
故《汤诰》曰:「惟尔万方有罪,在予一人;
予一人有罪,无以尔万方」。
如是,故以民之罪为自我致之,未加之以刑也。
民之有罪必察焉,其养之无所不足,教之无所不至,不若我政人有罪矣,民之罪自作也,然犹有渐于恶者久,而蒙化之日浅者,则又曰勿庸杀之,姑惟教之,未加之以刑也。
民之有罪,非眚也,非过也,终也,自作也,教之而犹不典式我也,则是其终无悛心,众之所弃,而天之所讨也,然后加之以刑,《多方》之所谓「至于再、至于三」者也。
故有虽厥罪小,乃不可以不杀。
用刑如此其详且慎,故先王之刑刑也。
其养民之具、教民之方,不如先王之详且尽,未有可以先王之刑刑民者也,矧曰其以非先王之刑刑民也。
昔唐虞之际,相继百年,天下之人,四罪而已。
及至于周,成康之世,刑之不用,亦四十馀年。
则先王之民,加之以刑者,殆亦无矣。
先王之治,使百姓足于衣食,迁善而远罪矣。
人之所以相交接者不可以废,故曰宾,宾者非独施于来诸侯、通四夷也。
人之所以相保聚者不可以废,故曰师,师者非独施于征不庭、伐不惠也。
八政之所先后如此,所谓彝伦之叙也,不然则彝伦之斁而已矣。
「四、五纪:曰岁,曰月,曰日,曰星辰,曰历数」。
盖协之以岁,协之以月,协之以日者,所以正时。
而协之以星辰者,所以考其验于显也;
协之以历数者,所以考其验于微也。
正时,然后万事得其叙,所谓历象日月星辰,期三百六旬有六日,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也。
「五、皇极:皇建其有极,敛时五福,用敷锡厥庶民。
惟时厥庶民于汝极,锡汝保极
凡厥庶民,无有淫朋,人无有比德,惟皇作极」。
何也?
言大建其有中,故能聚是五福,以布与众民。
而惟时厥众民,皆于汝中,与汝保中。
盖中者民所受以生,而保中者不失其性也。
凡厥众民,无有以淫为朋,人无有以比为德。
盖淫者有所过也,比者有所附也。
无所过,无所附,故能惟大作中也,人谓学士大夫别于民者也。
「凡厥庶民,有猷有为有守,汝则念之。
不协于极,不罹于咎,皇则受之。
而康而色,曰:『予攸好德』。
汝则锡之福。
时人斯其惟皇之极。
无虐茕独;
而畏高明。
人之有能有为,使羞其,而邦其昌」。
何也?
言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者,汝则念其中不中,其不协于中,不罹于咎,若狂也肆、矜也廉、愚也直之类,大则受之,言大者非小者之所能受也。
而安汝颜色,而谓之曰:「予攸好德」。
所以教之使协于中也。
有猷有为有守而不罹于咎者,民之有志而无恶者也。
不协于极者,不能无所过而已,教之则其从可知也。
如是而汝则与之以福,富之以禄,贵之以位,所以示天下之人,而使之劝也,如此则是人斯其惟大之中矣。
夫刚不中者至于虐茕独;
柔不中者至于畏高明。
今也惟大之中,故刚无虐茕独,柔无畏高明,所谓刚而无虐,柔而立也。
盖刚至于虐茕独,则六极恶之事也;
柔至于畏高明,则六极弱之事也。
惟皇之极,则五福攸好德之事也,所以言之者不同,至其可以推而明之也,则犹一言而已也。
洪范于皇极,于三德,于五福、六极,言人之性,或刚柔之中,或刚柔有过与不及,故或得或失,而其要未尝不欲去其偏,与夔之教胄子、皋陶之陈九德者无以异。
盖人性之得失不易乎此,而所以教与所以察之者,亦不易乎此也。
教之、福之,而民之协于中者如此,又使有能有为者进其而不已,则久而后能积,积而后能大,大而后能著。
人材之盛如此,而国其有不兴者乎?
故曰「人之有能有为,使羞其,而邦其昌」也。
「凡厥正人,既富方谷
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,时人斯其辜。
于其无好德,汝虽锡之福,其作汝用咎」。
何也?
言凡正人之道,既富之,然后可以责善。
责善者,必始于汝家,使无所好于汝家,则是人斯其辜矣。
既言不能正家以率之,则陷人于罪。
又言不好德之人而汝与之福,其起汝为咎而已。
故曰「于其无好德,汝虽锡之福,其作汝用咎」也。
自「皇建其有极」至「使羞其」,皆所以教也。
而于此乃曰「凡厥正人,既富方谷」,又曰使无好于而家,时人斯其辜者,明教之必本于富,行之必始于家,其先后次序然也。
「无偏无陂,遵王之义;
无有作好,遵王之道;
无有作恶,遵王之路。
无偏无党,王道荡荡;
无党无偏,王道平平;
无反无侧,王道正直。
会其有极,归其有极」。
何也?
「无偏无陂,遵王之义」者,无过与不及,无偏也;
无不平,无陂也。
所循者惟其宜而无适莫,遵王之义也。
「无有作好,遵王之道;
无有作恶,遵王之路」者,作好作恶,偏于己之所好恶者也;
好恶以理,不偏于己之所好恶,无作好作恶也。
所循者通道大路而不由径,遵王之道路也。
道路云者,异辞也。
「无偏无党,王道荡荡」者,存于己者无偏,则施于人者无党,无偏无党也;
其为道也,广大而不狭吝,王道荡荡也。
「无党无偏,王道平平」者,施于人者无党,则存于己者无偏,无党无偏也;
其为道也,夷易而无阻艰,王道平平也。
「无反无侧,王道正直」者,无所背,无反也;
非在左而不得乎右,在右而不得乎左,无侧也;
其为道也,所止者不邪,所由者不曲,王道正直也。
如是,所以为王之义、为王之道、为王之路,明王天下者,未有不如是而可也。
「会于有极」者,来而赴乎中也;
「归于有极」者,往而反乎中也。
由「无偏」以至于「无侧」,所知者非一曲,所守者非一方,推天下之理,达天下之故,能大而不遗小,能远而不遗近,能显而不遗微,所谓天下之通道也。
来者之所赴,归者之所反,中者居其要,而宗之者如此,所应者弥广,所操者弥约,所谓天下之大本也,君人者未有不由此而国家天下可为者也。
其可考于经,则《易》之智周乎万物,道济乎天下,故不过。
其可考于行事,则舜之执其两端而用中于民;
汤之执中立贤无方,能推其无偏陂、无作好恶、无偏党、无反侧之理,而用其无适莫、无由径、无狭吝、无阻艰、无所背、无在左而不得乎右、在右而不得乎左者,以通天下之故而不泥,执其所会所归之中以为本,故能定也。
夫然,故《易》之道为圣人之要道,非穷技曲学之谓也。
舜之治民,为皇建其有极,用敷锡厥庶民,非偏政逸德之谓也。
汤之用贤,为翕受敷施,九德咸事,非私好独恶之谓也。
《洪范》之为类虽九,然充人之材,以至于其极者,则在于思;
通天下之故,而能定者,则在于中。
其要未有易此也。
「曰,皇极之敷言,是彝是训,于帝其训。
凡厥庶民,极之敷言,是训是,以近天子之光。
曰,天子作民父母,为天下王」。
何也?
曰者,其辞也。
其辞以谓人君之于大中,既成之以德,又布之以言,是以为常,是以为顺,于帝其顺而已,人君之为言,顺天而致之于民,故凡其众民,亦于极之布言,是顺是,以亲附天子之辉光。
而「曰,天子作民父母,为天下王」,曰父母者,亲之辞也;
曰王者,往之辞也。
上之人于「遵王之义」至「王道正直」,能繇前之,则下之人于顺上之所行所言,而相与附之,其爱之曰父母,而戴之曰天下王,必繇后之
经所以始其义于彼,而终其效于此者,以明上之所以王者如是,则下之所以王之者如是,非虚致也。
「六、三德:一曰正直,二曰刚克,三曰柔克。
平康正直,强弗友刚克,燮友柔克」。
何也?
正直者,常德也。
刚克者,刚胜也。
柔克者,柔胜也。
平康正直,强弗友刚克,燮友柔克」者,所遇之变殊,故所乂之德异也。
凡此者,所以治人也。
「高明柔克,沉潜刚克」,何也?
人之为德高亢明爽者,本于刚,而柔有不足也,故济之以柔克,所以救其偏;
沉深潜晦者,本于柔,而刚有不足也,故济之以刚克,所以救其偏。
正直则无所偏,故无所救。
凡此者,所以治己与人也。
「惟辟作福作威玉食,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,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,其害于而家,凶于而国。
人用侧颇僻,民用僭忒」。
何也?
作福者,柔克之所有也。
作威者,刚克之所有也。
惟辟作福作威玉食,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,正直之所有也。
以其卒曰,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,则人用侧颇僻,民用僭忒,是以知惟辟作福作威玉食,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,正直之所有也明矣。
箕子之言者,皆九畴之所有;
九畴之所无者,箕子盖不得而言也。
知此,则知九畴之为九矣。
人君于五事,思无所不通,聪明无所不达,言之出纳无所不允,于皇极所遵者正直,所不可入者偏陂反侧、作好作恶、淫朋比德之事。
人臣虽有小人之桀者,未有能蔽其上而作福作威玉食者也。
人臣虽作福作威玉食者,必窥其间,缘其有可蔽之端。
故虽小人之庸者,犹得以无忌惮而放其邪心也。
《洪范》以作福柔克之所有,作威刚克之所有,惟辟作福作威玉食,正直之所有,臣而作福,则僭君之柔克,臣而作威,则僭君之刚克,臣而作福作威玉食,则为侧颇僻,无所不僭矣,故于三德详言之,至若杜其间,使无可蔽之端,虽有邪臣不得萌其僭者,则在于五事修、皇极建而已也。
「七、稽疑:择建立卜筮人,乃命卜筮。
曰雨,曰霁,曰蒙,曰驿,曰克,曰贞,曰悔。
凡七,卜五,占用二,衍忒。
立时人作卜筮,三人占,则从二人之言」。
何也?
言选择知卜筮之人而建立之,乃命之以其职,曰雨、霁、蒙、驿、克之五兆,所以卜,所谓卜五者也。
曰贞曰悔之二卦,所以筮,所谓凡七者也。
已命之以其职矣,乃立是人,使作卜筮之事。
三人占,则从二人之言;
卜不同,则从多也。
「汝则有大疑,谋及乃心,谋及卿士,谋及庶人,谋及卜筮」。
何也?
谋及乃心,揆诸己也;
谋及卿士,谋及庶人,质诸人也;
谋及龟筮,参诸鬼神也。
《舜典》曰:「朕志先定,询谋佥同,鬼神其依,龟筮协从」。
谓此也。
「汝则从,龟从,筮从,卿士从,庶民从,是之谓大同
身其康强,子孙其逢吉」。
何也?
从于心而人神之所共与也,故谓之大同。
则身其康强,子孙其逢吉也。
「汝则从,龟从,筮从,卿士逆,庶民逆:吉。
卿士从,龟从,筮从,汝则逆,庶民逆:吉。
庶民从,龟从,筮从,汝则逆,卿士逆:吉」。
何也?
所从者多,则吉可知也。
「汝则从,龟从,筮逆,卿士逆,庶民逆:作内吉,作外凶。
龟筮共违于人:用静吉,用作凶」。
何也?
心与龟之所从,则作内吉而已;
龟筮之所共违,则不可以有作矣。
凡谋先人者,尽人事也;
从逆先卜筮者,钦鬼神也。
吉有三:有卿士逆、庶民逆者矣,有汝则逆、庶民逆者矣,有汝则逆、卿士逆者矣。
若龟从、筮从,则皆不害其为吉。
又至于龟从、筮逆,则可以作内而已。
龟筮共违,则皆不可以有作也。
盖疑故卜筮,卜筮者,吾以谓通诸神明。
神明之所从,则吾必其吉;
神明之所违,则吾必其凶。
诚之至,谨之尽也。
「八、庶徵:曰雨,曰旸,曰燠,曰寒,曰风,曰时。
五者来备,各以其叙,庶草蕃庑。
一极备凶,一极无凶。
曰休徵:曰肃,时雨若;
曰乂,时旸若;
曰哲,时燠若;
曰谋,时寒若;
曰圣,时风若。
咎徵:曰狂,雨若;
曰僭,恒旸若;
曰豫,燠若;
曰急,寒若;
曰蒙,恒风若」。
何也?
曰雨、曰旸、曰燠、曰寒、曰风,所谓五者也。
曰时,则五者之时也。
五者无不至,则所谓五者来备也。
无不时,则所谓各以其叙也。
五者无不至,无不时,则至于庶草莫不蕃庑,言阴阳和,则万物莫不茂盛也。
五者有所甚,则为侧,所谓一极备凶也。
有所不至亦为沴,所谓一极无凶也。
于五事,貌足以作肃,则时雨顺之;
其咎狂,则常雨顺之。
言足以作乂,则时旸顺之;
其咎僭,则常旸顺之。
视足以作哲,则时燠顺之;
其咎豫,则常燠顺之。
听足以作谋,则时寒顺之;
其咎急,则常寒顺之。
思足以作圣,则时风顺之;
其咎蒙,则常风顺之。
凡言时者皆休之徵,凡言常者皆咎之徵也。
五事之当否在于此,而五徵之休咎应于彼,为人君者所以不敢不念,而考己之得失于天也。
「曰,王省惟岁,卿士惟月,师尹惟日。
岁月日时无易,百谷用成,乂用明,俊民用,家用平康
日月岁时既易,百谷用不成,乂用昏不明,俊民用微,家用不宁」。
何也?
此章之所言者,皆念用庶徵也。
休咎之徵,各象其事。
任其事者,王也;
与王共其任者,卿士、师尹也。
则庶徵之来,王与卿士、师尹之所当省,其所以致之者,所谓念用庶徵也。
王计一岁之徵而省之,卿士一月之徵而省之,师尹一日之徵而省之。
所省多者,其任责重;
所省少者,其任责轻,其所处之分然也。
王与卿士、师尹之所省,岁月日三者之时无易,言各顺其任,则百用成,乂用明,俊民用,家用平康
王与卿士、师尹之所省,日月岁三者之时既易,言各违其任,则百谷用不成,乂用昏不明,俊民用微,家用不宁也。
「庶民惟星,星有好风,星有好雨。
日月之,则有有夏;
月之从星,则以风雨」。
何也?
言星之所好不同,而日月之行则有常度,有常度者不妄从,则星不得作其好。
如民之好不同,而王与卿士、师尹之动则有常理,有常理者不妄从,则民不能作其好。
故月行失其道,而从星之所好,则以风雨。
犹王政失其常,而从民之所好,则以非僻。
言此者以庶徵之来,王与卿士、师尹则能自省,而民则不能自省者也。
民不能自省,则王与卿士、师尹当省民之得失,而知己之所以致之者也。
己之所致者,民得其性,则休徵之所集也;
己之所致者,民失其性,则咎徵之所集也。
故省民者,乃所以自省也。
其反复如此者,所以畏天变、尽人事也。
知王与卿士、师尹之所省者如此,则知此章之所言,非念用庶徵则不言也。
不知王与卿士、师尹之所省者如此,则于念用庶徵无所当,而于言为赘矣,是不知九畴之为九也。
「九、五福:一曰寿,二曰富,三曰康宁,四曰攸好德,五曰考终命。
六极:一曰凶短折,二曰疾,三曰忧,四曰贫,五曰恶,六曰弱」。
何也?
民能保极,则不为外物戕其生理,故寿。
食货足,故富。
无疾忧,故康宁。
于汝极,故攸好德。
无不得其死者,故考终命。
人君之道失,则有不得其死者,有戕其生理者,故凶短折。
不康,故疾。
不宁,故忧。
食货不足,故贫。
不能使之于汝极,则刚者至于暴,故恶;
柔者不能立,故弱。
此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者也。
或曰:福极之言如此,而不及贵贱,何也?
曰:九畴者,皆人君之道也。
福极者,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。
福之在于民,则人君之所当向,极之在于民,则人君之所当畏。
福言攸好德,则致民于善可知也;
极言恶弱,则致民于不善可知也。
视此以向畏者,人君之事也。
未有攸好德而非可贵者也,未有恶弱而非可贱者也。
故攸好德则锡之福,谓贵之。
所以劝天下之人,使协于中,固已见之皇极矣。
于皇极言之者,固所以勉人,于福极不言之者,攸好德与恶弱之在乎民,则考吾之得失者尽矣。
贵贱非考吾之得失者也。
人君之于五行,始之以五事,修其性于己。
次之以八政,推其用于人。
次之以五纪,协其时于事。
次之以皇极,其常以应天下之故,而率天下之民。
次之以三德,治其中不中,以适天下之变。
次之以稽疑,以审其吉凶于人神。
次之以庶徵,以考其得失于天。
终之以福极,以考其得失于民。
其始终先后与夫粗精小大之际,可谓尽矣。
自五事至于六极皆言用,而五行不言用者,自五事至于六极皆以顺五行,则五行之用可知也。
《虞书》于六府言修,则箕子于五行,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是也。
《虞书》于六府,次之以三事,则箕子于五行,次之以五事而下是也。
《虞书》于九功,言戒之用休,董之用威,则箕子于九畴,言庶徵之与福极是也。
则知二帝三王之治天下,其道未尝不同。
其道未尝不同者,万世之所不能易,此九畴之所以为大法也。
按:《读书记》、顾校本、校本、吴校本、傅校本注「此句疑有讹字」。
谢知制诰 北宋 · 苏颂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三二三、《苏魏公文集》卷三七
臣某言:伏奉制命,蒙恩特授依前守尚书工部郎中知制诰,告谢日仍面赐金紫章服者。
非常之命,忽降于中宸;
远至之人,骤升于迩缀。
演纶之职峻,顾发藻之才微,冒服宠灵,深怀愧惕。
臣某中谢。)伏以王言所记,宝训具存。
钦明浚哲之君,有二典以载其道;
仁义公恕之主,因七制以见其心。
盖君臣之吁俞,或号令之宣布,非言无以尽戒敕之意,非文无以扬鼓舞之功。
下更十代之纷纭,皆备一朝之制作。
其事则《雅》《颂》之各异,其辞则体要以为先。
惟是代言之司,实专起草之事,相沿往范,罙号要涂。
地亲法从之联,官列近司之属。
分曹领乎六押,时预迩谋;
判事谓之五花,间参拟议。
岂徒取挥翰之士,盖亦藉干时之良。
用人其难,历古所共。
肆我朝之致治,遭列圣之右文,世有常、杨之伦,入居诏诰之任。
由是百年之盛德,远追三代之高风。
兴阐大猷,虽本圣朝之独运;
润色鸿业,亦资儒雅之敷扬。
向非博达之流,加有精通之识,高文大册,可以发挥治功,忠言嘉谋,可以裨助听断,则无以茂膺华选,克继前修。
如臣者衰绪微生,寡闻浅识。
少而好学,窃慕圣贤之所存;
劳而无功,遂以颛愚而自守。
夤缘科级,涉历士阶。
始课簿书之勤,稍迁京寺;
再叨翰墨之荐,获玷词林。
亦尝典礼曲台,校文中秘,假麾颍、亳,案治寰畿。
大农之计筹,预商利筦;
使者之华节,荐领事权。
奔驰未效于小勤,趋走遽蒙于迅召。
超从冗外,入奉清閒。
对仗分班,幸识侍臣之贵;
研螭记事,多惭良史之能。
每怀踰分之忧,姑守宿官之愿。
不图进拔,特出睿衷,命试可于公槐,遂躐登于星掖。
拜恩之始,亟瞻省户之光;
占谢之辰,仍被服章之赐。
不日改士之观,在臣为旷世之荣。
重念亡父先臣被遇仁宗,尝登西阁
岁月裁踰于二纪,宠光复逮于孤臣。
识谢文饶,岂练朝廷之典故;
才非百药,猥居父子之世官。
徒惊后拜之优,莫继先芬之善。
感极而涕随言发,愧深而汗浃颜间。
将何以累圣之深恩,对一门之盛事?
逢辰至幸,抚己愈轻。
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总揽权纲,慎徽典则。
谓祖宗之制,皆可举而行;
台阁之模,以得人为盛。
因抡才于珥笔,使赞命于出方。
靡由左右之容,俯收积累之效。
擢之清禁,寘彼通班。
臣敢不厉志冰渊,潜精简册,早暮百思于事守,终始一志于公忠。
裁涣号之文,慎于返汗;
念謇臣之节,期以匪躬。
冀成涓露之劳,少答高旻之施。
臣无任。
宋相公冬启 北宋 · 刘攽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○一、《彭城集》卷三一
伏以清台测景,候南发于建星;
神瞽考声,协黄宫于元律。
乾阳伊始,君子其亨。
恭惟某官懿德秉夷,潜神格物。
慎徽训民之典,寅亮代天之工。
泽惠无疆,功侔不宰。
盖靖恭守位,犹足以格神;
岂弟不回,亦称乎求福
况师尹之寄,勋业共兹。
方顺履长之休,深集降康之庆。
某久依钧铸,适縻小邦,趋门棨而莫谐,仰符阶而增祷。
贺某相公冬启 北宋 · 刘攽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○○、《彭城集》卷三○
伏以伯赵司辰,天元正统,迎律风于广漠,肇卦气于昆崙。
恭惟某官茂德格天,纯仁济物,惇大谟明之业,慎徽讲画之规。
一日万几,赞赞而惟允;
六府三事,巍巍乎可歌。
履此令辰,倍迎丕祉。
某滥叨符竹,侧企台躔。
山甫之清风,既深于心祷;
瞻平津之材馆,方阻于宾荣。
刘先生 南宋 · 林之奇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○四、《拙斋文集》卷九
某晚生无所知识,怀居里闬,方且以不得从师学问为叹,岂敢受徒讲学?
惟士人相与习场屋事业耳。
偶误来者稍多,出题读课,遂至罢费心力。
去冬疟寒之疾,正坐此也。
然以事有未获已者,故心知其非,而犹为之,每以自愧,果以上贻先生之念。
兹蒙诲谕谆谆,仰认爱存之厚意,且知其得罪于先生者大矣。
三复斯言,感愧感愧!
谨当遵承,庶以不忘先生之大德也。
某比因经界执役之劳,窃因自思,学者之为学,不专在书册子上,要须事事是学,方为有用工夫。
舜之在历山伊尹之在莘野,颜子之在陋巷,岂以文字语言为学哉?
正惟事无非学者。
夫喜怒哀乐、贫富贵贱、从违得丧、安宴劳苦日接于其前者,纷然万变而不穷,不知古人之学果何以至此。
小用之则为委吏而会计当,为乘田而牛羊茁壮长。
大用之则慎徽五典,五典克从;
纳于百揆,百揆时序;
宾于四门,四门穆穆。
此虽大圣人之事,然学者所驯致于此者,盖必有所入之涂矣。
愚暗未知其说,敢求先生一言之诲释此蒙吝,下情不胜蕲望之切。